当听到微弱的敲门声……

雨林得救见证

转载自《生命季刊》第24期

 

我在中国杭州出生，是家中的独生女。除了爱我的父母之外，还受到外公外婆、舅舅、阿姨、伯父、邻居等许多人的疼爱。那时住在一条叫耶稣堂弄的小巷子里，后来才知道那是著名基督徒教育家司徒雷登的故居，我和他是生活在不同时空的同一条小巷子里！一个院落里住了好几户人家，邻居之间关系很好，我是唯一的小伢儿（小孩子），经常到隔壁叔叔阿姨家串门子，感觉到哪家都欢迎我，身边的人谁都喜欢我，可能因此使我有开朗率直的个性。

 

七岁那年我随父母移居香港，那时正是香港经济蓬勃腾飞的年代。我们在中国虽然是住在大城市，可是一般出入都是自行车代步，很少坐汽车，到了香港爸爸叫了一辆的士，要去找我们的亲戚。上车不久之后我跟妈妈就开始吐得天翻地覆，为了不弄脏的士，我们把新毛衣、外套、毯子都掏出来吐在上面，好狼狈啊！

 

初到香港的几年，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一间陈旧狭小的陋室里。由于语言不通，爸爸虽是读书人却只能去建筑工地做粗活，妈妈到工厂做流水线女工。姑妈安排我进了一间著名的教会小学读书。我父母的工作和我的居住环境是我心里的一个小秘密，不敢让我的同学知道。不过我渐渐发现在香港其实别人不怎么在意你的贫富与身份，人与人之间挺平等，大家生活虽然忙碌，精神却比较轻松自然，很快我就适应了新环境，内心没有什么自卑感，广东话也一下子就上口了。

 

在教会学校每天早上有晨修时间，由老师带领读圣经、唱诗和祷告。我学会了很多动听的诗歌，不过我觉得歌词内容毫无意思，都是空泛的赞美之词。在中国每天歌颂毛主席，到香港改成每天歌颂上帝罢了，似乎人就是得歌颂一个谁，跟着歌颂就对了，反正肯定没有人是认真的。我对圣经故事越来越熟悉，不过当时只当作跟女娲补天之类的神话故事一样。神造天地人类、蛇会说话、诺亚方舟、耶稣复活，这些故事完全不符合科学，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老师们应该是为了工作需要而糊弄我们的吧，谁会真的相信那些啊？

 

中学我进了一间没有任何宗教背景的学校，终于可以摆脱那些虚伪的圣经教导了，可是不知怎的身边结交的好友都是基督徒，我真是冒火了：怎么摆脱不了耶稣啊？因此，作为一个对圣经颇有认识的无神论者，我就成了出名的“反教者”，总要跟基督徒同学们辩个你死我活，非要把他们辩倒不可。小时候在中国看过电影“牛虻”，里面的天主教神父虚伪又懦弱，他们动不动就跪在地上，拜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看起来可怜可悲的人。人需要精神寄托我明白，不过既然要拜一个偶像来自欺欺人，为什么不找一个威武的来拜呢？拜个自己也半死不活的人干嘛？简直愚昧到了家！虽然小学时知道耶稣是为了救赎人类的罪而死在十字架上，并且第三天从死里复活了，可是当时我完全不明白救恩对我个人意味着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罪可以由祂来承担。我认为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才是天经地义的，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罪需要由耶稣这么惨兮兮地来承担啊。

 

我从小喜欢阅读和思考，初中时受我父母影响而迷上中国的伤痕文学，十三、四岁的我读着戴厚英、张贤亮等作家笔下呈现出来祖国的状况，常常震惊又唏嘘不已，觉得中国真是一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尤其是文人承受的磨难之沉重真是难以言喻，而人性之丑恶、凶残、无耻真是无底可测。为什么西方国家的人都可以在富强自由的环境中好好生活？为什么被外国统治的香港就比较物质丰裕、公平法治？到底是谁剥夺了中国人应有的尊严与幸福？表面上我还是很开朗合群，跟同学一起追逐流行明星、嘻哈玩闹无忧无虑，内心却越来越迷惘，觉得人性复杂，世道难料。

 

少女时期心思开始越来越细腻而忧愁，我无谓地忧国忧民、愤世嫉俗，对将来充满恐惧与不安。伤痕文学作品中的人物要么平庸贪婪，要么卑鄙凶残；只要是正直有良心的，就一定历尽磨难，至死方休，他们誓死追求的崇高主义为什么没有为个人带来幸福快乐、没有为国家带来富强和实力呢？即使在自己身边的现实生活中，我也发现许多令我迷惑的事，那些经常教导我们要诚实、友爱、勤奋的成年人其实自己也经常撒谎，互相伤害，我长大后要步入的成人世界到底会是一个怎样虚伪复杂的世界？我将如何自处？我觉得我根本无力面对这个处处充满矛盾与危机的世界！而平凡的我只要一踏入社会肯定也会是心灵虚伪、面目可憎的人海一粟罢了，生活有什么意思呢？这样的一个无常无意义的世界怎么可能有上帝呢？上帝不可能存在！成长中的迷茫、对人性的失望，加上由于情绪不好，没有什么人生目标而导致学业成绩下滑，种种青春期的不如意使我无处发泄，父母已经对我很好，这世界也实在没有亏欠我什么，结果只好发泄在我口口声声坚持不存在的上帝身上。

 

中二那年在学校夏季假日营里，蝉声叫得格外欢快的午后，我们几个女孩儿各自躺在上下铺的床上瞎聊，聊着聊着我又开始向基督教发炮，振振有词地举出圣经中种种不合科学与理性的故事，质问她们为何竟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我一口咬定她们信上帝不过是自欺欺人，正常诚实的人如我是绝对不可能信上帝的！似乎只要把她们驳倒我就可以向上帝报复我的不快乐了。发炮以后只听见那几位同学说：“唉，她又来了，我们别理她！”她们就真的不再搭理我，谈话不欢而止。

 

我索然无味地躺在床上思想，突然，内心好像响起一阵微弱的敲门声，把门打开，心悄然滑进一个幽幽的广阔空间，来自万古之先的永恒呼召，化为一个微弱的意念进入我的心：“要是耶稣是真的呢？要是真有这么一位救主呢？全世界不是有那么多人坚定地在相信上帝吗？他们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们看起来诚恳、认真、单纯。其实，说真的，他们这份坚定的信心早就令我暗自羡慕不已了不是吗？……”到香港后我早就知道，我小时候以为是真理的马列主义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相信，不是真实的东西是不会被这么多人如此坚定持守捍卫的，为什么我不可以尝试相信一下上帝呢？这其实不是什么难事，是谁在阻止我呢？于是我在那个突然变得广阔无障碍的心灵空间寻索永恒的上帝，我尝试向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他说：“如果你是真的，如果真有耶稣这位救主，那我要信你！”这样想了以后，心里突然就踏实了，睁开眼睛回到蝉声依旧的现实中，我觉得有股莫名的兴奋，我向五分钟前还在被我批判的同学们宣布：“好消息，我想通了，我现在也是基督徒了！”

 

于是同学带我参加了她教会的青少年团契，是著名的香港北角宣道会，有一位很棒的导师带领着我们十几位少年人稳定地聚会、查经、祷告，就这样开始了基督徒漫长的灵命成长之旅。那时候的我依然自我中心而头脑简单，只希望上帝借着教会的爱和教导从此令我脱胎换骨，按照我的心意赐给我一个美满人生。当信主初期的兴奋蜜月期过去以后，面对成长中依然存在的种种烦恼、挫败、困惑，我对神逐渐开始失去耐心。有时我也想努力做出一个好基督徒应有的样子，就像我的导师那样属灵那样爱主，以为要这样才能令上帝更祝福我，但是我越努力却只让自己变得越虚伪，我不明白这样的我跟信耶稣前有什么分别？

 

有一天读圣经时读到罗马书7章18节:“我也知道在我里头，就是我肉体之中，没有良善。因为，立志为善由得我，只是行出来由不得我。”24节:“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我恍然大悟，是的，这就是我！空有对道德的要求，自己却一点也行不出来！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只好继续在圣经中找出路。虽然读圣经常常读得一头雾水，但我还是借着圣经渐渐看清，我向来所不齿的人性丑恶原来我自己一点也不少，这个社会有多败坏就是因为人心有多败坏，而我根本就是败坏中的其中一员，毫不比任何人优越，凭什么我可以鄙视别人呢？原来连我的愤世嫉俗，也是出于我的罪性而不是出于我的高尚！就这样我骄傲的厚墙一点一点被上帝拆卸下来—罗马书7章25节:“感谢神，靠着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就能脱离了。这样看来，我以内心顺服神的律，我肉体却顺服罪的律了。”怪不得我越努力只会变得越虚伪，因为我并没有靠着耶稣基督来脱离自己的罪，自己任何的努力在罪的面前根本是不堪一击的，只有耶稣十字架上流下的宝血才能对付我肉体里面强大顽固的罪性。诚实认识自己的本相以后我才开始领会到上帝的爱原来真是无比奇妙的，我不需要让自己变得更属灵来换取祂更多的爱，在我不断失败的生命道路上，神对我的要求就是一再回到祂的爱子耶稣面前悔改认罪，领受十字架上早就为我预备好的够用恩典。

 

后来我出国在欧洲留学、经历耗尽心力的失败初恋，依然常常固执地背叛上帝，再以自己的累累伤痕回来与上帝交涉……上帝始终耐心地陪着我成长，直到我经历的恩典多得我心甘情愿地完全交出自己的生命主权，我终于知道只有被圣灵掌管的人生才是最自由最有力量的。

 

马太福音6章33节:“你们要先求祂的国和祂的义，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了。”—“这些东西”就是我需要的一切令我心灵满足生活幸福的东西，上帝早就为我预备好了，只等我回应祂的呼召，顺服地按祂对我的心意来生活。

 

现在的我不再向神要求一切的答案，而是完全放心知道是祂在掌管一切，我只要求与祂的关系更加亲近。我已经找到了一生的至宝，我存在的原因、活着的目的、灵魂的归宿，完全在于上帝！可能我是还会软弱、失败，可是我知道绝对没有东西可以使我与上帝的爱隔绝！

 

以下我写的这首诗歌，唱出我立志每天要为主而活的心志：

 

多少年

 

多少年我已历经多少主恩典，

多少年心中充满万语千言，

我心感恩却也深觉亏欠，

我是否虚度每一天?

多少年我终于向自己说再见，

多少年主的使命不改变，

软弱与胆怯离我渐遥远，

每一天我等候主差遣。

副歌：

主啊我知，是你的温柔

使我渐渐的刚强

主啊我知，你爱已充满我心

我每日活着就是要来宣扬你！